风从我的身体中穿过////

【王喻】海棠未眠

旧坑新填。

已交往设定。

各种引用非常多,小彩蛋可自寻。



【零】凌晨四点


喻文州也会真的来赴约,这是王杰希没想到的。


毕竟那张带着开玩笑意味的烫金请柬带着大片大片暗红色昭示着不祥的红色水渍,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把它一脚踩进了血泊里,似乎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写请柬的人要么是恐怖的玩笑主义者要么就真的是出了命案。


寒冷还下雨的凌晨并不是什么赴约的好时间,王杰希默默的把伞收起来抖掉伞上水珠,用伞尖捅了捅门——黄铜门轴发出流畅的响声,门轻轻的往里洞开。他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线看清楚堂屋铺着深红色的地毯。


他重新把目光收回屋外。


远处雨帘中两束车灯射出的光柱由远及近而来,黑色的轿车撕开雨水织成的朦胧大网,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溅起的水花,稳稳的停在王杰希面前。


下来的是喻文州,他穿着一件灰色格子的呢子大衣,好像刚从办公室回来,身上染着一股只有他那办公室才会点的香的浅淡味儿。


“杰希?”“文州?”


两个人在这么个地点遇到对方第一反应都是惊讶,毕竟王杰希与往常一样六点下班,今天喻文州又说要加班,总不该凌晨四点在偏僻的小宅前遇见——喻文州冲王杰希扬了扬手中的请柬:“因为这个?”


王杰希瞥见他那张请柬,就是普通的烫金请柬,看一眼自己的却染着大片的“血迹”。


“对。”


喻文州心下了然,走到门边,看那门上的黄铜门环。那门环形式特殊——一条蛇被弓箭洞穿,嘴里咬着一颗心脏。喻文州又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盾形装饰,浮雕的仍然是一条盘踞在心脏上的蛇形。


“心脏和蛇,哪个家族会用这种家徽?还有,这个年头还在用家徽的家族还有几个?”喻文州道:“这请柬也有古怪。”


他今天破天荒的带了副金边的眼镜,这时候顺手就拿手扶了扶眼镜——“写请柬的人用的是一种加密文字‘蝉’,以我的了解也只能翻译出一点点,似乎和心脏有关。”


“文字是‘蝉’没错,这种东西世界上能破译的人很少,不过我有专门研究过。”王杰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计算过程,以及最后的破译结果。


——“欢迎参加心脏的称量仪式。”




“古埃及的神阿努比斯会称量心脏,比羽毛轻的上天堂,重的下地狱。”


喻文州看到这里,扯起嘴角笑起来。


“这事也合该是我今天来,谁做的我都一清二楚,可是我到底没法杀了他。”


“什么?”


王杰希还想问些什么,但是喻文州似乎已经做了什么大决定,抬手用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嘘——不要出声,这事情合该我来做就好了,你赶紧回去吧,今天罐头还没喂,怕是想你想极了。”


他拍了拍王杰希的肩,往房间里头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了。


“可千万不要跟我来。”


——他最后一句话这么说。


王杰希在门口站了半晌,目光拉远又推近,最后还是回去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偏僻,等王杰希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天打亮的时分。


他坐在床上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请一天假,把家里那只胖橘罐头喂过了,花了半天时间去想到底怎么回事,他给喻文州打过电话,没人接。


他猜测喻文州总和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像个茧把喻文州绕进去,怕是脱不开干系。


【壹】患者


早上的空气很凉,蜷伏在床脚的罐头舒展开身体去拱王杰希,发出肚子饿的抗议。


于是王杰希不得不草草的起床,外面还没到人声鼎沸的时候,他咬着牙刷走进卫生间去洗漱,接二连三的打着哈欠,早上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他面对放在洗漱台上的两个牙杯愣了一下,这才伸手拿起左边那个,水声哗啦啦的响起来。


他走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有点红,从柜子里掏出一袋猫粮给罐头的盆里倒点,又加了一个猫罐头。


上次送去干洗的灰色格子大衣可以取了,手机里跳出来一条信息。


王杰希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到电脑前翻了翻收件箱,都是些塞满信箱的垃圾邮件,没什么重要的信息,无非就是游戏又可以购买了,几个朋友又要生日了,之类。


这个家的装潢带着一股子性冷淡风,简洁的几何形状的柜子,椅子,桌子等等,灰色的棉麻窗帘沉默的垂着头,房间里没有一抹称得上亮色——不能不说它美,只是带着生人勿近的感觉。


看完了邮件顺便喝掉了咖啡,王杰希走进厨房去处理自己的早餐,罐头已经吃完了自己的开始懒洋洋的舔毛。


厨房里东西其实已经算得上整洁,但是仍然看起来有些凌乱,大小蒸笼,炒锅汤锅,瓦罐,烤箱,微波炉,还有一柜子调料,大大小小瓶瓶罐罐。


他从底下的柜子里抓出一把红豆,加水进去,开火,加糖,用勺子搅,心不在焉——还好红豆糖水没那么容易被煮干,王杰希一刹那精神的掉线并没影响多大。


王杰希并不精于厨艺,做的菜只能勉强把自己不吃死。即使红豆糖水不是B市所本有的食物,但在被称为甜品的所有东西里面,王杰希也就会做这个。


昨天电饭煲里预约了粥,现在它滴——的叫出声来,王杰希给糖水调了小火之后走过去 ,揭开盖子扑面而来一阵水蒸气液化成的白雾。


给自己解决掉早餐事宜,王杰希抬头一看钟——好嘛,才八点钟。


这间房子里人生活的气息很淡,有些东西老旧而多余的存在着,比如说那个被拆开一半的破收音机,灰蓝色的塑料牙杯,似乎跟另一只是情侣款。


“罐头,过来。”


王杰希把碗筷丢进洗碗机里按下启动键,机器轰鸣着开始工作,橘猫罐头听到呼唤懒洋洋的爬起来迈着不太标准的猫步往这边走——因为它是一只称得上肥硕的胖橘,王杰希轻轻地挠挠它的下巴,它的耳朵抖抖,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音响里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


王杰希自己知道已经三周没去看医生了,上次他从医生那回来就做了个很长的“梦”,说是梦实际上他也无法确认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梦里有失踪三年的男友,橘猫罐头和他自己。


“在称量中,纯洁的心脏比羽毛轻,能上天堂,可是谁的心脏会比一根羽毛还轻呢?”


医生总是会说那是他潜意识里臆想出来的——王杰希自己也搞不明白。有的时候他希望是真的,可是如果是真的,喻文州就真真儿的死了——可是要说是个梦境,他又不甘心于喻文州失踪三年还是音信全无。


于是这个家里始终留着浅淡的,曾经两人生活过的痕迹。




【贰】鱼


喻文州是王杰希的男友,一个谁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的,只扎根于记忆中的存在。


他好像从未存在过,像是青蓝色的午后风掠过所有人的脑海,吹起一点点涟漪。


“午后的风是蓝色的,清晨的却是金黄色。”


他趴在二十八楼的玻璃栏杆上,扭头笑吟吟的对王杰希说。抬眼是明净澄澈的天,低头是摩登高楼下车水马龙的繁华。


来自G市的青年白白净净,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一双手骨节修长,好看的紧。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喻文州都很适合做个伴侣,也就是在和喻文州一起的时候王杰希的症状才稍微减轻了些。


后来他们领养了一只流浪猫——就是后来的罐头,当时它没有名字,喻文州一天到晚胖橘胖橘的叫它——即使那个时候它还瘦的皮包骨头。


他的声音是被打磨过的清透冷冽,不咄咄逼人,更像是山中安静淌过的泉水。


就算是那些粉红色的暧昧的禁忌的拔高了声调的吟叫也是冰川雪松般的清澈。


王杰希和喻文州最亲密的相处时不过交换鼻息,紧密相连到无法分开。


或许是喻文州天生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王杰希总是有一种滑溜的鱼抓不住的感觉,他自认没多大的掌控欲,可是他还是怕喻文州走。


于是他往更深的地方开拓,留下透明的痕迹,粉红的花瓣在无瑕的雪地里红的夺目。


那些破碎的音节和独属于浓郁深沉的夜色的夜莺的鸣唱全部被堵在唇舌之间,交换带着互相味道的空气,从气管到肺,到静脉,心脏,动脉,毛细血管,全身的细胞。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青蓝色的风,眼角晕开一圈深深浅浅的水红,晶莹的露颤颤巍巍的晃动。




他爱极了喻文州——无论是什么模样的。


可是喻文州究竟失踪了,是失踪的——突然就消失了,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只剩下浅淡的影子——那个蓝色的影子。


到了现在连王杰希都不确定名叫喻文州的男人是否曾经在自己生活中出现过。


膝盖上窝着的罐头的温度很真实,自己的胸膛里一颗心脏在有力的搏动。




【叁】柠檬香蜂草



喻文州觉得这样挺好。


他现在坐在那间代表着不详的房子的二楼阳台上,虽然说是阳台但是能打到这里的光线也少得可怜,前面层层叠叠鳞次栉比的全是错落的高楼大厦。


这所房子是个单向打开的门。


一个城市中套着另一个城市,这个说来很有趣,但是两个城市的人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周边自有去处,更准确的说该是一个地球里嵌套着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地球。


这栋房子就是通道,外面世界的人可以走到里世界去,只不过没法出去了。


这个里世界不比影视剧或者绘画更或者是臆想中的水深火热暗无天日,其实就是个一模一样的存在,有阳光,树木,水,城市,学校,早点摊,上班族。


“那个家伙——这哪里是“蝉”呢?”


喻文州一只手支着头,纸条在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晃动。


——“但是说了,也没多少人会相信。”


转眼他就把自己的建议pass掉了,纸条被他一扬手,在空中不甘的旋转着落在瓷砖上。


他卷起的衬衫袖子底下的皮肤上一个青色的标记缓缓浮现


——蛇和心脏。


阳台上摆了一盆盆栽,是柠檬香蜂草,或许是上一个来这里的人留下的,郁郁葱葱长的很好。喻文州掐下几片叶子,闻起来一股柠檬的味道,在清水里打着转儿缓缓沉浮。


远处是被罩在一个肥皂泡中的里世界,背后是近在咫尺的玻璃罩内的表世界。


“被世界抛弃之地。”


堂屋里那张字已经点明了一切。


——如果有人呆在这间屋子里,那这个屋子就在两个世界的人们眼睛里消失了。


这种情况,喻文州从没有经历过。


他不是一个对新鲜生活有极度渴望的T+型人格,但是这种经历显然不会有多少人曾经有过,在两个世界的中间,隐秘的观察着两个互相重合又不相交错的世界的流动。


——每个世界都会流动,好像液体。




【肆】假说


只有奔跑才能停留在原地,不奔跑意味着后退,停滞意味着灭亡。


——喻文州打开了后门。


他眼前掠过高速移动的世界,他一头撞了进去,因为世界时间差的不同而带来的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心口抽痛。休息太少引发的肋间神经痛又因为到了世界中而变本加厉。


他自己知道该奔跑,但双腿还未从一次空间时间转换的旅行中缓过来,浑身烧灼般的疼痛让他只得听下,让疼痛稍微缓解。


这个世界在排斥他,两个世界都在排斥他——


喻文州心道:完了。


人的力量再大,无可和拥抱着你的世界抗衡,如同蚍蜉不可撼树一般。


他无可遏止的被世界推向边境,直到他支撑不住整个世界对他施加的巨大恶意,却稳稳的跌进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中。


凭气味他就感觉出来是……大概几十天没见的王杰希,对方站在门口接住了他,怀抱是一如既往的有力,泛着淡淡的苦涩味道。


“文州。”


王杰希低头看他,声音中带些久别重逢的颤抖。


你怎么来了——我本不想你也卷进这事来。


喻文州的唇无言的蠕动了几下,最后只是轻唤伴侣一声算是久别的欢迎。


王杰希关上了门,外面光怪陆离的城市一瞬间抽离开喻文州的身体,他的疼痛减轻了些许,堪堪扶着桌子站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你产生那么大敌意?”


王杰希看人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这才问起来。


“大概是……我死了吧?”


喻文州想了想。


“我看过的书里,只有本不该活在世界上的人才会被两个世界这样排斥,不然通过通道进入,就像是从一间房间进入另一间一样轻松。”


王杰希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是属于人类的温度——这不该啊,眼前坐着的,分明是个活人才对。


“可是为什么呢?”


喻文州迷惘道,轻轻的呢喃好像在问王杰希,又好像在问自己。


王杰希说,不要想了,这个世界大概也疯了。


喻文州点点头,他只能逼迫自己不去想它,可是越不想想它,越是在梦里对它进行一遍遍的推演。


好在王杰希带来了罐头。


在这个时间空间停滞的房子里,除了无法出入之外,一切都风平浪静。




一个晚上。


晚上的天气并不怎么好,但是喻文州觉得这样可以遮掩他的动作,在离开之前,他对着房门踟蹰了一会,最后只留下蜻蜓点水般的痕迹。


——喻文州吻了王杰希,蜻蜓点水似的,却包含轻薄动作藏不住的沉重爱意。


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


让我再试一次——不成功,那也死不足惜,因为死了,因为自己误打误撞下成功的内心呼唤而来到这里的王杰希和罐头,将会被立刻踢出这里。


这对于自己的恋人来说是个绝对的两全选择——他照例把自己考虑在外。


他在奔跑,一头扎进逆行的人流,身边匆匆略过的人看不清面容,模糊成一道影子,无数影子。他像是一尾鱼冲进瀑布要到上游去,胸膛里的疼痛铺天盖地,眼前的世界是迷茫的白色,闪电在空中炸开。


“喻文州——”


他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呼唤他,声音撕破了夜空中的响雷,可是耳膜轰轰作响,什么也听不真切,他也不敢停下。


他找到了那间房子——离开的钥匙,凭着最后一丝能力,封堵了退路的孤注一掷,可是当他扑到门边的时候,却发现门上孔里差一颗圆扣,扣子上的花纹是他认不出来的草木。


怎么会!


就差,就差一点——


他的世界似乎肉眼可见的灰暗颓唐下去。


世界的压力似乎是在他最为绝望的时刻翩然而至,他骨头都在吱嘎作响,异世界的雨冷冷的将他的脸拍打在一片冰冷死寂中。


他眼眶中有泪奔涌而出,混合着雨水,打湿了另一片世界。


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喻文州听到一声细弱的猫叫,在疏疏雨声中,很渺远。




【伍】薮草


“你昏迷了两周,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吧?”滴滴滴的医疗器械,睁眼就是吊针和呼吸机,白色的被单白的刺目,医院积年的药液气息充斥着这间病房。


医生问他。


“没事了。”


喻文州略虚弱的笑笑。


竟然回来了。


他自己也感觉到惊奇,其实本来的设想该是他在异世界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路口,而王杰希和罐头可以回到现实世界来开始无他的生活,可是现在他回来了。王杰希坐在窗台旁边的凳子上削苹果,他也穿着蓝白病号服,一把小刀在指掌间剥离开鲜红的一圈一圈的苹果皮。


“杰希,罐头呢?”


“罐头……留在那里了。”


王杰希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毫无隐瞒的托出。


“为了救你,罐头自己停住了世界的时间。我没想到,罐头竟然是钥匙,它……和我一样,都很喜欢你。”


他走过来,手里是手机里罐头的一张照片,生前拍的,照片里毛茸茸的猫酷似一大团毛线球,不敢相信,这么个生机勃勃的小东西竟然是里世界的钥匙。


“你如果想的话,我们可以再领养一只猫,它可以作为罐头的生命延续。”


他提议。


喻文州却看着王杰希手臂上的青色纹路发愣。


——薮草,门钥匙。


他回想起来,脑海中刻印的那个门钥匙。


“不用了,你也知道,罐头它——是不一样的。”


喻文州笑着摇摇头。


病愈出院后家中那些形单影只的杯子找到了被束之高阁的伴侣,双份的生活气息重新将灰白的家粉刷,他们没在养猫,但是喻文州养了一盆蜂蜜香蜂草,在阳台上郁郁葱葱的绿着。


他们的婚礼定在一月后——如果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变,本该是在这个月的。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退路,因为所有温柔的的代名词,全部都是你。”




【终】海棠未眠


——“因为有人爱上了你,他不愿让你离开,而这种意志可以传达到世界的层面,所以啊,人的感情真是既脆弱又坚韧的东西啊。”


下雨了。


窗外的城市,黏黏腻腻的,被水彩晕染开在模糊了水汽的玻璃窗后。迷离斑驳,五光十色,整片城市的霓虹灯在雨帘后面闪烁。


这注定是一个充满亲昵意味的温暖夜晚,喻文州靠在窗户那边看书,王杰希坐在他背后,视线越过对方的肩投向那本喻文州老是藏着掖着的书。


又是一个凌晨四点。


灯早熄了,绵长的呼吸互相交融着,在无他人的夜里,两颗心隔着皮肉,以相同的频率搏动,一如灵魂的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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